

本文原载于《历史学家茶座》第二辑,王兆成 主编,山东人民出书社。文章原标题为“鸦片:从天使到妖怪”1837年在广州和澳门出书的一份先容中国的杂志上,刊载了一位中国艺术家带有插图的文章,此文生动地形貌了一个吸食鸦片的巨贾之子如何从康健、富足到痛苦、贫穷的历程,画面依次如下:1.一个在家的年轻人,穿着华贵,身体康健,充满青春活力。背后的大理石桌面上摆放着一座精致的外国钟。
在他的右边是一个珠宝箱,内里装满金银财宝,他的贴身仆人紧挨侍立其旁,稍远处,他的另一个佣人买了药正带进来。2.他斜躺在豪华的沙发里,嘴里叼着烟枪,被妓女围着,其中两个妓女绮年玉貌。他脱手阔绰,一掷千金。3.他嗜药如命,贪得无厌,沦落于这种生活没多久,随即面如菜色,形容枯槁,消瘦无比,两肩高耸,龇牙咧嘴,面呈死灰,终日昏昏沉沉,完全没有一点活力。
即便在这种情况下,他还坐在一个极普通的睡椅上叼着烟枪吸烟,身边还摆着此外烟具。这时他的妻子们——一个妻和一个妾走了过来,妻子发现珠宝箱已空空如也,站在那儿皱着眉头,满是惊讶;小妾则满脸疑惑地盯着睡椅上堆放的那些吸烟的玩意儿。
4.他的田产和衡宇都子虚乌有,睡椅也换成了一些粗拙的板子和破烂的垫子,光着脚,侧着脸,头向前倾着,喘着粗气。他的妻儿站在眼前,衣衫褴褛,忍饥受饿。一个儿子恼怒地把他所有的烟具砸向地面,不谙世事的小儿子还拍着小手笑着做游戏,而他对这一切无动于衷。
5.他的烟瘾越来越厉害,但他现在的生活已贫困潦倒,极其绝望,如朽木一般,即便在这种情况下,他仍凑了几个铜板,急急忙到一家烟馆,买了一点点另一烟民烟枪中的碎烟屑,以减缓他难过的烟瘾。6.他的角色牢固下来,一个烟鬼。他坐在竹椅上,仍在不停地吞着药面,污秽不堪,必须借助茶水才气把药吞下。
他的妻儿坐在边上,在竹卷筒上把一束束蚕丝拉直,然后绕成球,如此辛辛苦苦挣一点微薄的收入以维持生计,他们艰难过活。这是一个典型的鸦片吸食者的肖像。如果再增加一幅画面,我想应该就是妻离子散,最后这个可恶的烟鬼横尸陌头,被野狗分而食之。提起鸦片,中国人首先遐想起的是近代遭受的羞耻,它往往勾起中国人一段段痛苦的回忆,甚至许多人会认为鸦片是中国近代磨难的泉源。
这种认识大致没有错,可是我们对鸦片的认识如果仅止于此,是远远不够的。鸦片是毒品,现在无人不知。可是已往的几千年中,鸦片大多时候被人们看做一种灵丹妙药,甚至被当成一种神物。
而且,鸦片在西方被发现和使用的历史比中国久远得多,影响也要大得多。已有的研究结果证明,欧洲是罂粟的家乡,最早人工种植的罂粟也泛起在欧洲。
早在距今6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,在欧洲的许多地方就发现了生存完好的野生、人工种植的罂粟种子和果实的遗迹。不外今人对那时人们种植罂粟的目的尚不十分清楚,可能用于镇痛剂或用来榨油,也可能用于宗教仪式。随后这种植物传到了美索不达米亚的两河流域,苏美尔人可能发现了罂粟的真正秘密,因为他们把罂粟称为“使人快乐的植物”。至晚在距今3000年前,关于鸦片的知识已经广泛传遍欧洲、中东和北非。
比力可靠的最早发现鸦片的纪录来自埃及,因为约莫在距今3500年前的墓葬里,人们发现了鸦片样本。埃及都会底比斯(Thebes)以生产鸦片而闻名遐迩,鸦片中的一种重要身分即生物碱中的蒂巴因(Thebaine)也因此都会而得名。在埃及,鸦片被用来消脓肿、止头痛、治外伤以及使喧华的小孩镇静。
古埃及纸草文书中就有一则这样的处方:“将罂粟果浆与墙上的苍蝇粪和在一起,举行过滤。连服四日,效果即现。”此法竟被全世界的人们接纳。史料纪录,欧洲直到近代仍有母亲或保姆给不平静的婴儿服用鸦片,英国纺织女工因为白昼事情很是辛苦,为了能在晚上获得充实休息,许多母亲也这样做。
另外,鸦片另有抑制食欲的功效,穷人家的孩子服食鸦片后可以淘汰饥饿感,节约食物支出。正如一位视察家所说,到三四岁时,许多孩子因营养不良,康健状况很差,“萎缩得像小老头儿或者干枯得像一只猴子”。效果可想而知,这些穷孩子长大后大多继续贫穷,许多成为瘾君子。
在近代中国,鸦片更有令人不行思议的作用,《厦门志》就纪录说,不少富足人家为了杜绝孩子们跑到外面赌钱或惹是生非,不惜以鸦片为诱饵,把孩子圈在家里吸食鸦片。直到19世纪初,鸦片仍未被人们视为一种毒品。欧洲许多国家此前出台了戒酒法律,但并未泛起禁鸦片法律,人们仍然持“鸦片无害”的看法。
有学者甚至认为,18世纪末19世纪初欧洲浪漫主义文学的发生与鸦片有极大的关系,如果没有鸦片,一些最精彩的作品可能就不会降生。浪漫主义文学的焦点就是想像的苏醒,是想像的翅膀与叙述的联合,体现为更为自由和主观的激情、伤感及其他小我私家情感的表达,而不是一味的形貌,这一切都需要使人暂时从思想上脱离尘俗的羁绊,因此作家需要鸦片的刺激。
这一时期的浪漫主义作家如歌德、柯尔律治、华兹华斯、司各特、雪莱、拜伦、德·昆西等,他们相关作品的创作可能都几多与鸦片有关,有些作家还患上了鸦片瘾。事实上也正是如此,许多作家在患上鸦片瘾之后,才创作出了最著名最好的作品。
勇敢的德·昆西在1821年出书了自传体小说《一个吸鸦片者的自白》,他称小说中真正的主人公是鸦片而不是他本人。他在作品中用大量篇幅形貌自己吸食鸦片后的奇妙感受,并写下了著名的《鸦片颂》:哦!公正的强大的鸦片啊!对于穷人和富人你一视同仁,你为那些永远医治欠好的创伤和“那诱使精神叛逆”的苦闷带来了减轻痛苦的香脂——雄辩的鸦片啊!……你在黑暗的中心,运用头脑理想的心像制作了都会和庙宇……其华丽堂皇的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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